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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幽还魂梦

2020-12-09 作者:故事大全 阅读:
  

    一、怪梦
    认识的人都说,张建是个有福气的男人。他老婆刘艳经营的一家私人医院规模很大,她是出名的女强人。张建不用工作,每天就是看看书,喝喝酒,遛遛家里养的大丹犬。有人说他是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十几年前他曾经遭遇过一次严重车祸,但除了给他脸上留下条伤疤和间歇性的头疼外,并没有造成大的伤害。从那以后,老婆更是啥都不让他干了,干脆连车都不让他开了,给他雇了个专职司机。
    但最近张建有点郁闷,他经常做一个古怪的梦,极其逼真。梦里他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,走过一个池塘,池塘边有一个孩子在喊他。他听不清喊什么,但能感觉到,那孩子喊得很亲近,他心里也觉得很亲近。又走了一会儿,他穿过了几间平房,来到一处小屋前。比起周围的房子,这间房子显得有些破旧。一个女人在院子里洗衣服,不算漂亮,但看起来很温柔贤惠。女人看见他,站起来擦擦手,笑着迎向他。然后他就醒了。
    这个梦每隔两三天他就会做一次,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。一个月后,他已经能在梦里看到路边的界碑了,虽然看不清界碑上的字。他还隐约听见孩子喊的是个很短的词,而那个女人洗的是一件劳动布做成的衣服。
    张建跟老婆说了自己的怪梦。刘艳听后哈哈大笑:“做梦也能把你苦恼成这样啊。”张建说:“那梦太逼真了,我一辈子都没去过那种偏远农村,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梦呢?”刘艳笑着说:“没事,我让人给你开点安神药,吃了就好了。”
    当天晚上刘艳就拿回来一瓶药,张建看瓶子上啥也没写,就问:“这是啥药啊,连个包装也没有,我一次吃几片?一天吃几次?”刘艳说:“这是进口药,包装比药都贵。你晚上睡觉前吃,一次一片就行。”
    张建吃了安神药之后,果然没再做那个怪梦,而且连梦都不做了。刘艳告诉他,人会做梦是因为大脑不能完全休息,吃了安神药后大脑完全休息了,自然就没梦了。张建觉得这药虽然好使,可有点副作用,让人注意力不集中,白天有时也有点迷迷糊糊的。刘艳说:“这药刚吃是这样,吃几天适应了就好了。”

    张建反倒有点茫然若失,几天不做梦,他有点想那个梦里的孩子和女人了。于是他决定停一天药,看会不会再做那个梦。第一天可能是还有残余的药性,他没有做梦。第二天他果然做梦了,而且这次的梦比之前的更逼真,更清晰,他清楚地看见界碑上写着“陈家屯”三个字。而且那个女人洗的衣服,是一件劳动布做的夹克衫。
    张建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刘艳,不过他没敢告诉刘艳停药的事,怕她生气。刘艳面色有些沉重了:“梦的细节越来越多,说明你的大脑编的故事越来越复杂,这样下去会精神分裂的。”张建吓坏了:“那怎么办?”刘艳说:“你加大药的剂量吧,一次两片。”
    张建说:“可是我怕药的副作用太大了。”刘艳笑着说:“你忘了我是医生?”张建说:“你是医生,可你主修的是整形专业,对脑子的事行吗?”刘艳说:“就算我不行,我手下那么多医生都是高手,他们敢给老板的老公乱开药方吗?”
    刘艳说的有道理,张建也就听了。不过他没吃双份,反正一次一片就不做梦了。
    二、画梦
    虽然不做梦了,但张建觉得这个逼真的梦很有趣,决定把它画出来。拿起笔来才知道,自己的画画水平实在不行。他想反正也是闲着,干脆学学画画吧。
    张建请了一个大学美术系的学生当家教。刘艳问他为啥突然想学画画,张建说闲得无聊了,刘艳又不让他工作,总得有点爱好吧。大学生教得挺认真,无奈张建的悟性实在太差,学了一个月也没什么进步。他急着想把自己的梦画出来,很是烦恼。大学生说:“学画是急不得的,您这么着急速成,是要做什么吗?”张建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梦说了一遍,然后说:“我就是觉得这梦有趣,想把它画下来。我现在正在吃药治疗,也许以后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,留个纪念。”

    大学生说:“这好办,你说,我来帮你画。哪里不对你随时指出来,我修改就是了。”张建惊讶地说:“能行吗?”大学生笑了笑:“我学的是写实类的画法,相信画你的梦不成问题。”
    张建觉得这主意不错,就开始实施了。他把自己的梦讲给大学生,大学生果然水平不凡,那弯弯曲曲的小路、池塘,都画得像模像样。人物难一些,张建表达能力一般,不能把那个男孩和女人的容貌特征描述得很清楚。好在两个人有充足的时间,张建一点点说,大学生一点点改,居然也画出了七分相似。
    大学生边画边说:“看来您真的对农村很熟悉,有些细节没去过农村的人很难想象出来。这景色简直和我家乡那一带的景色太像了。”张建苦笑着说:“可我确实没去过农村。我城市出生,城市长大,唯一的农村经验也就是节假日到郊区的农家乐吃个饭。”他看着画说:“对了,这路边还有块界碑,上面写着‘陈家屯’。”
    大学生愣了一下:“陈家屯?我家是柳树县王家屯的,柳树县还有个陈家屯。不会这么巧吧?”张建也很惊讶:“柳树县在哪?”大学生说:“离这里不算远,五百公里。”张建想了想说:“这样吧,你暑假回家时顺便去陈家屯看看,路费什么的我给你报销,怎么样?”大学生说:“没问题,我也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巧。”
    暑假到了,大学生走了,张建坚持吃药,也不做梦了。生活回到了正轨。
   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月后被打破了,大学生从老家回来了,张建发现他的神情很奇怪,既兴奋又有点害怕。他拿出几张照片给张建看,张建看完后也傻眼了。
    这些照片是大学生在去陈家屯时拍的,从一进村子开始拍,有十多张。那山,那树,那路,那池塘,那界碑,那平房,都无比熟悉。唯独缺少的是孩子和女人。大学生说:“你看到的那家平房,我去那天没有人,邻居说走亲戚去了。我问家里有什么人,邻居说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,儿子今年上大学。”
    送走大学生,张建把照片藏起来了,他不想告诉刘艳,因为他觉得刘艳不会相信,没准还会给他加大药量。

    


    三、寻梦
    过了几天,张建跟刘艳说想出去玩玩。刘艳说自己医院的事太忙,还是等等吧。张建说:“没事,现在旅游团方便得很,我自己跟团出去好了。”刘艳说:“我不太放心,车祸后你经常头疼,还有精神分裂的迹象。如果你实在想玩,还是计划好去哪儿,让司机开车带你去吧。”
    张建试探着说了一个地方,跟柳树县一个方向,刘艳说:“不行,不能往北边去。那边风沙大,对你身体不好。”张建说:“现在是夏天,北边凉快啊。”刘艳说:“海边也凉快,而且对你身体有好处。去南边吧,我给你安排路线。”
    张建很郁闷,但他不敢反对,老婆在家里说一不二。他更不敢说自己是要去看梦里的地方,老婆不会相信这么灵异的事,没准直接断定自己精神分裂,就更糟糕了。
    收拾好东西,带着刘艳的叮嘱和药,司机拉着张建上路了。出城后,张建说:“掉头,去柳树县。”司机吓了一跳:“张总,这可不行啊,刘总让我严格按规定路线走,您体谅体谅我,万一让刘总知道了可就砸了我的饭碗啊。”张建说:“你不说,我不说,谁也不会知道。回去买两张那个城市的住宿发票就行了。”看司机还在犹豫,张建沉下了脸:“你得罪了我,我一样可以砸你的饭碗,你信不信?”
    张建平时脾气很好,这突然一发威,确实把司机吓住了。司机想,人家两口子,床头打架床尾和,自己何必死心眼。于是调转车头,直奔柳树县而去。
    中午到了柳树县。司机按照导航顺利地从柳树县城开到了陈家屯。到了屯子口,张建让司机把车停在村外等着,自己下车步行进村。
    进村的路是弯弯曲曲的土路,和张建在梦中见到的一样。没走几步,张建就看到了路边的界碑,粗糙的方石上刻着“陈家屯”三个字,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。
    张建蹲下来,抚摸着这块界碑,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。惊慌、恐惧、温暖、熟悉,都有。他站起来,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。
    他看见了池塘。池塘比梦中的小了,水也少了,里面丢了很多杂物。但他仍能认出这个池塘,虽然池塘边没有那个冲他喊的孩子。他站了很久,才继续往前走。
    梦中的平房只剩下少数几家维持原样了,其他的都翻盖过了。在原本是空地的地方,也盖起了不少房子。但路没变,他仍然能顺着梦中的小路向前走。

    终于走到了梦中的平房前,房子没有变化,院子也没什么变化,只是一些东西没有梦里的新了。那个用杆子竖起来的电视天线很破旧了,而在他梦里还是新崭崭的。院墙没变,只是经过风吹雨打变矮了些,能看见院子里的一切。院子里没有女人洗衣服,但靠墙边有个大木盆,已经腐朽,不能用了。
    他站在大门前犹豫了一下,终于伸手推开了门。屋里走出来一个小伙子,嘴唇上已经有了胡子,但脸上稚气未脱。他问张建:“请问您是……”张建张张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总不能告诉人家他梦见了人家的家吧。他灵机一动说:“我找你爸爸,我小时候在这个村子里住过,是你爸爸的朋友。”小伙子说:“我爸爸已经去世十几年了,叔叔请进屋吧。”
    张建随着少年走进屋,一个女人从里屋迎出来:“谁来了?”女人的变化没有少年的大,比起梦里,她只是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皱纹,头发依然是乌黑的,依然温柔娴静。张建把自己的谎话又说了一遍,女人轻声说:“陈走了十几年了,让你白跑了一趟。”
    张建说:“我能给他上炷香吗?”女人点点头,带张建走到一个小屋里,屋里放着些杂物,在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,旁边有个小香炉。张建看着黑框里的相片,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:尽管眼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,他却感觉无比熟悉。莫非自己真的认识这个人,而自己却忘了?
    四、回梦
    张建留在陈龙家里吃了晚饭。他让司机去县城吃饭,晚上来接他。席间,他用着粗瓷的碗碟、毛竹的筷子,温暖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。他吃着饭菜,看着屋子,感觉就像是一家人。
    他犹豫很久,终于问出了心里的问题:“陈龙是怎么死的?”女人低着头说:“车祸,十几年前,他进城打工,结果出了车祸,抢救无效死了。那时就像天塌了一样,孩子还小,亲戚离得都很远,也照顾不到。如果不是殡仪馆的馆长好心,免了我们的火化费,还给了我们路费,我可能都没法把骨灰带回来。”

    张建问:“他在哪个城市打工?”女人说了,张建愣了,那正是他居住的城市,又问了时间,正好是他出车祸的时候。他忽然想起了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个故事。
    国外曾经有过一个案例,两个生命垂危的病人,在同一间病房里,其中一个先死了,另一个则在垂危中被救了回来。结果诡异的事发生了,被救活的人坚称自己是死掉的那个人,而且对死去之人的家庭身世了如指掌,甚至连夫妻间的私密都说得一点不差。这桩借尸还魂的事引起了极大轰动,两个家庭都争这个人。有医学家认为人的思维会以脑电波形式发散,所谓心有灵犀就是两人的脑电波频率相近。垂危之人脑电波很弱,容易受干扰;而人临死时脑电波是最强的,因此垂危之人的脑电波被临死之人干扰了。但也有医学家认为脑电波之说虚妄,真实原因应该是这两个人长时间在一个病房里,难免互相交谈,彼此对对方的身世家庭都很了解。濒死复生的人,本就神志恍惚,把别人的生平经历当成自己的,也是可能的。
    可是,张建听说自己出车祸后一直昏迷,不应该跟别人交谈过。难道自己曾和陈龙在一个病房,陈龙临死前的脑电波影响了自己,自己才会有一部分他的记忆?
    张建知道自己出车祸后是在老婆的医院抢救的,那么陈龙是在哪里抢救的呢?他询问那女人,女人也说不清。她那时还年轻,初到大城市摸不着北,加上伤心过度,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,唯一记得的就是热心帮助她的殡仪馆经理叫谷峰。
    张建给女人留下了一些钱,女人死活不要,张建说:“我和陈龙是儿时好友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何况孩子念书需要钱,就别推辞了。”女人这才收下。司机来接张建,张建上车后说:“连夜回家。”
    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,张建直接去了市里最大的殡仪馆,询问经理是否认识谷峰。经理说:“他是咱们市第三殡仪馆的经理。”
    第三殡仪馆是本市规模最小的殡仪馆,收费相对也低廉。谷峰五十多岁,他热情地问:“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?”张建说:“我有个朋友当年是在您这里办的后事,我想查一下他的档案。”谷峰点头:“没问题,这是我们服务的一部分。您说一下姓名和大体年份,我来查。”
    张建拿到了陈龙的档案,里面有身份证复印件,和陈龙家摆的照片一模一样,尸体来源一栏里写的是市第一医院,和自己不在一家医院。死亡原因是车祸脑损伤。张建叹口气,看来这事是很难解释了。他谢过谷峰,回家了。
    刘艳见他提前回来了,很意外。张建说太长时间不出门,不习惯,还是等刘艳不忙时一起出去玩吧。刘艳很高兴,拉着张建出去吃西餐。
    晚上,张建拿起刘艳给他的药,想了想,扔进了桶。回屋时,刘艳问:“吃药了吗?”张建点点头。

    


    五、噩梦
    张建的司机回老家结婚去了,刘艳又给他找了个新司机。新司机比较健谈,和张建处得不错。一天他们开着车去郊区玩,新司机说:“我一年的工资都买不了您的一个车轱辘。”张建笑了:“没那么夸张吧,这车一共也就一百万,轱辘能值多少钱啊。”新司机叫起来:“一百万那是裸车,您这车可是顶配,导航都带主动防盗功能。”张建愣了一下:“什么叫主动防盗?”新司机说:“自动定位啊,可以预先设定路线,一旦偏离,车就自动通知车主。”
    张建脑袋嗡的一下:这么说,自己偷去柳树县的事刘艳早就知道了,以她的性格,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问呢?
    张建停药十天了,他又开始做梦了。细节越来越清晰,但没有更多内容。他想去办点事,但他没法支开司机单独行动。终于有一天,车在路上被人追尾了,要送去修三天。张建放了司机的假,然后打车出发了。
    他先去了第一医院,查找陈龙的档案,然后给刘艳打电话,约她一起吃午饭。他躲在医院外面,看着刘艳出发后,就跑进医院的太平间。值班人认识他,赶紧打招呼:“张先生,您来了?”张建说:“刘院长在这儿吗?我听护士说她要来检查。”值班人说:“没有啊,昨天刚检查完。”张建装作不在意地问:“咱这太平间的冷气不行啊,这么热。”值班人说:“反正尸体也放不了多久,没事。”张建心怦怦跳:“那尸体送哪去啊?”值班人随口说:“第三殡仪馆啊,咱医院是他们的大客户。”
    张建去了刘艳的办公室,这里有一台电脑,张建以前听刘艳说过,她能通过这台电脑监控所有病房和科室。他希望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。他拿了一个大容量的U盘,把所有能拷的东西都拷了下来,然后就去找刘艳了。
    中午吃饭的时候,刘艳一直看着张建,看得他心里发毛。
    张建下午在家里开始了艰苦的查找工作。由于不熟悉医院的数据库,他查不到任何东西。他忽然开始怀疑,自己是理工科毕业生,怎么会对电脑这么陌生呢?车祸之后,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干了。刘艳说是恢复得不好,什么也不让他干。十多年了,自己就像个酒囊饭袋一样过日子,平时感觉不出问题,现在才发现,自己什么都不会了。
    张建跑到电脑城,花三千块钱让一个小青年帮他从数据库里查资料。小青年折腾了一个小时,查到了陈龙的医疗记录,看起来没什么问题:车祸,医治无效,死亡。当他查到自己的医疗记录时,惊讶地发现,居然和陈龙在同一天。
    也许这就可以用脑电波理论来解释了,但为什么殡仪馆要骗自己?张建忽然看到了医疗记录中的一项,他立即上了出租车:“第一医院。”

    当天晚上,张建又做梦了,和平时一样,他梦见自己走在那条小路上。但和以往不同的是,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,几乎都走不动了。他走过池塘,那个孩子冲他喊,这次他听到了,孩子在叫“爸爸”。他继续走,走到了那个院子,那个女人在洗衣服,但他的脚步太沉重了,他没法靠近了。女人站起来,他突然发现女人的脸变成了刘艳,正看着他冷笑。
    张建惊醒了,眼前是刘艳冷笑的脸:“这么说,你醒了?”张建点点头:“我醒了,我就是陈龙吧?”刘艳说: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张建说:“我拿到第一医院的出生记录,出生记录上写着张建的血型是A型,可我的血型是O型。除了出生记录之外张建的所有医疗记录都在你的医院里,你都改成了O型。”
    刘艳说:“十几年了,我本来以为不会有变故了。可从你跟我说那个梦开始,我就知道会有今天。我让谷峰更改档案,本来以为你会死心,没想到你还是不罢休。那天中午,你一进餐厅我就闻到你身上的味了。没有哪个医生比我更熟悉太平间的味道。”
    张建说:“其实火化的是张建,对吧?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张建?”
    六、梦醒
    刘艳说:“我辛苦创业,张建却在外面找小三,还企图分我的财产。医院是我的命,我不会分给他的。刚好,你出现了,车祸把你撞得面目全非,但你身材脸型都很像张建。你是晚上送急诊的,只有我在值班。我把张建骗到医院,用麻醉剂麻醉了他,砸烂他的脸,他就成了你的替死,进了谷峰的焚化炉。对别人而言,你出车祸,抢救无效死了;而张建还躺在病床上等待救治。”
    陈龙苦笑着说:“难道把我送到医院的人就那么好骗?你干吗不干脆让我也死掉,岂不更无后患?何苦要抢救还要整容,费这么多事?”刘艳说:“张建如果死了,我又没有特别逼真的车祸现场,很容易招惹警方怀疑。但如果张建活着,那就不会有人调查了。你知道张建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吗?因为我不能生育,我多希望能有个好男人陪着我,否则我只能孤零零地过一辈子。我听到你昏迷时的呓语,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好男人。至于送你来医院的人,估计就是肇事者,他把你扔在医院门口就跑了,没人追究他,他难道还会回来多事?”

    陈龙说:“张建的记忆,都是在我恢复过程中你灌输给我的吧。我失忆了是吗?”刘艳说:“你有可能失忆了,但还不够彻底。我当年学美容时对神经类药物进行过研究,你吃的药其实是我自己配的,在抢救你的过程中也大量使用过。这种药能强力破坏人的远期记忆力,但对近期的记忆损伤不大。我清空了你的记忆,在给你治疗的过程中把张建的事说给你听。人的大脑是很奇怪的,尤其是受过创伤的大脑,经常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记忆,什么是虚假的记忆。”
    陈龙长叹一声:“我的妻子和儿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,你知道吗?”刘艳说:“我知道,我一直关注着他们。你以为如果没有匿名捐赠,她能供孩子上大学吗?我要求不高,只求有一个善良的男人陪着我,哪怕我养他一辈子都行,这要求过分吗?”
    陈龙说:“可你不该抢别人的丈夫。”刘艳说:“如果不是我全力抢救你,你早就死了,你的命是我给的,我不能要点回报吗?”陈龙沉默了,刘艳说得确实有道理,可是,他不能忘记自己的家。刘艳哭了:“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查到底?像之前那样过日子不好吗?”
    陈龙摇摇头:“不可能了,已经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了。你还是让我走吧。”
    刘艳擦干眼泪:“你带着这样一张脸回去,你的老婆孩子会认你吗?”陈龙愣了一下:“我可以解释。”刘艳摇摇头:“不,你不能解释,那样就会牵出张建的死因。你是我的丈夫,永远都是我的丈夫。”
    陈龙想坐起来,却发现身上发麻,使不上一点力气,他明白了:“你给我下了药,是吗?”刘艳说:“只是神经麻痹类的药物。如果我们谈得好,本来我是不想用下一种药的。可是……”
    刘艳拿出一个小瓶,放到陈龙嘴边,温柔地说:“亲爱的,我不会忘记你的。”陈龙忽然笑了:“十几年前,张建替我死了,今天,轮到我替他死。在这十几年捡来的命里,你对我很好。”他张开了嘴,把药都咽下去了。然后,他觉得眼前越来越黑,只看见刘艳满是泪水的脸在眼前晃动……
    尾声
    陈龙醒了过来,他很意外,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了。然后他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。
    “亲爱的,我去自首了。昨天给你喝的药,是我最新研究的,也许能恢复你的记忆,也许不能。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。人做错了事,总要付出代价。其实我在十几年前就错了,我应该离开那个不爱我的男人,而不是杀了他。现在是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。感谢你,让我这十几年过得很幸福,虽然,那份内疚一直折磨着我。现在我的幸福结束了,折磨也结束了。我已经写了遗嘱,把所有财产留给你。替我向你的爱人和孩子说对不起。爱你的妻子。”
    陈龙把信揣进怀里,收拾了一点东西,锁上了家门。
    他要回家了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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